剧情介绍
【编者荐语】今天,我们可以自豪地说,我们没有辜负这个伟大的时代,光阴荏苒四十年,时代精神铸就了我们的灵魂——“心向着祖国”。我们感念世事维艰,我们感念国家和河北大学恩重如山。我们依然在奋发努力,我们依然年轻!
以下文章来源于一轮红日刘姥姥 ,作者佟明羽
当年,我们正年轻
——河北大学四年生活速记
作者:佟明羽
(一)
往事如风、如歌、如梦,河北大学中文七七级四年的经历已成我心底里最美画卷。
1977年国庆节前夕,去往天津购书的火车上我第一次听到广播里播报的“关于恢复高考招生”惊人讯息,于是就有了自此之后的两个月超负荷的备考。踏着深冬岁尾的厚厚积雪,我走入了河北平泉一中的考场,开始了我人生求学的序幕。
1978年四月初,我因工作手续(图书馆管理员)交接迟至将近半月来到古城保定,敲开河北大学系办的大门,成为七七级班的一员。
大学四年,一千四百多天的日日夜夜,我和我的亲如兄弟姐妹的学友们朝夕相处。在这块多情的土地上,我们洒下辛勤的汗水,也送走了多少个日月星辰,白天密集的听课,晚上教室里不息的灯光(一间教室里晚睡或早读的人前后接续,实际空闲只有三、二个小时)当太阳升起时,我们又迎来上早课的先生。
在这一千四百多个日子里,也曾有过个人的苦闷、迷茫、徬徨,但更多的是对国家的崛起,国家四个现代化的振兴、民族复兴的憧憬。巴尔扎克、海涅、鲁迅、巴金等大师从我们眼前一一走过。女排三连冠的声音好象就(还)响在耳边,当夜激动的人们举着火把冲出校园的情景就象在昨天。
还有全班同学乘着廉价的绿皮火车去北京赶文化大集:首都人民剧院余是之先生版的《茶馆》;八一电影制片厂摄影棚里的特技;漫步在北京街头晚风吹来的惬意仍在撩拨着我们的发鬓、衣衫……。河大人的“三角地”——大饭厅外至甬路两旁,午间新闻播音员深厚的声音一直深深沁入每个学子的心里;还有晨起四点为小营房村民的挥镰割麦成为一曲田野大戏……
四年里,我们在河大这块净土上辛勤的耕耘,徜徉在这片知识的海洋里,我们意气风发,我们拼搏向上,生活在充满希望的伟大时代我们内心无比自豪。“再过二十年,我们来相会”这首“青春之歌”的主旋律成为我们对那个时代永远的记忆和礼赞。
(二)
(1)母亲的“右派外围分子的帽子”撤销了
1979年的时代背景,正是邓小平亲抓拨乱反正力度比较大的一年,当时一批影视文艺作品也多有揭示右派改正、摘帽的作品出现,如比较有代表性的也在全国有较大影响的电影《天云山传奇》获得很好的评价。对于右派错误处理从五七年开始,直到粉碎四人帮后的拨乱反正一直持续二十年,错误的定性影响了很多人的政治生命,断送了很多家庭,也把很多所谓的右派家庭的子女排斥在正常的升学、招工、参军之外,记实文学《夹边沟纪事》更是以文字形式真实地描写了这一群体的生存挣扎。我在文化革命时刚刚小学毕业,我父亲划为走资派的事情,我当时亲历了。但反右派的事会涉及我们家我非常模糊,从街道贴出的大字报里我隐约感觉我母亲可能有些问题,当时因为年龄大小也没有怎么顾及。
1979年秋,一天系里通知我到系总支办公室有事,我很快去了,见到系总支办公室的两位干事还有书记,书记见我进来,拿起早已放在桌子上的一张函文递给了我:请通知在贵系上学的谢鸿知之女佟明羽,其母亲于57年错划的“右派外围分子”现予以纠正摘帽,予以撤销。书记宣布这一决策时,我脑子里一片空白,这对我太始料未及了。我仅知母亲平时心情压抑,总是有什么心事,没想到善良坚强的母亲身心背负了这么重的心理负担,心中隐隐作痛,不安了很长时间,无法释然。
(2)以“雨果”的名义
上外国文学课法国文学段有很多作品要读。当时我们女生中流行一种快速阅读,即大家分别都去借书,然后交换看。给我们上外国文学的有崔建平老师(古希腊、罗马段)、张洪榛老师(俄苏段)和徐鸿荣老师(欧洲文学)。
一日,我下了两节课,想借雨果的《九三年》提前读,了解时代背景,免得上课时追不上老师的速度。大课间,各系的人借书的较平时多,我很快找到英美法国文学部分,找出雨果卡,逐一在借书单上写下了各项很快交给了前台管理员。没过十分钟,听到管理员喊人:“雨果!《九三年》已经取来,请到台前拿书,”我因脑子里还装着前两节课内容,又再翻其他卡片,根本没太听到管理员的声音,“雨果?谁是雨果?请到前台取书!”这时,我突然惊醒,冲到过去,马上应到“我的书!”管理员有些不解:“你怎么把这本书的借阅者写成了雨果?!”我突然反应过来了,一张借书单写了两个雨果:著者雨果/借阅者雨果。看到这样,我不禁哑然失笑,难怪管理员斜眼看我。
几年之后我留校工作,一天晚上,几位好友习惯去花园散步,说话间曾经的图书馆管理员(现在的好友)突然说起她当年在图书馆工作时一件趣事,有个中文系的学生将借阅者和著者都写成了“雨果”借书,等了半天才有人取书,你说可笑不可笑?我听了之后马上说道:“不许说这件事了,你说的那个人就是我!”天下的事有时巧的离谱,一件事被人记了二十多年。
(3)排演大戏《丹心谱》(多幕剧)
在大学四年生活中,留下记忆最深的集体印象就是集全班之力排练演出话剧《丹心谱》。
这本来是一项戏剧教学的实践活动,却因为它反映的故事背景而特别。1977—1978年,在反映揭批“四人帮”的罪行中出现很多风靡一时的作品:《我是谁》《谁之错》《伤痕》(由此而引起的“伤痕文学”现象已载入中国当代文学史)以及话剧《于无声处》《丹心谱》。
适逢佟德贞老师正给我们讲戏剧,在佟老师倡议下,决定尝试一下《丹心谱》这部戏剧创作。于是就有一个20多人的演剧出现:诸如刘杰、孟保青、白贵、张彦斌、卢晓光、龚法忠、李红、王星、刘秀英、周居霞、郑欣欣、我、赵超,不下二十人的剧组。(其实我、周居霞、赵超,我们是美工组的。记得当时我们用纸板缝制了一条大鲤鱼,里面添满了锯末,挺像真的。拿在庄济生的手里,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先是不厌其烦的台词核对,佟老师声情并貌顿挫有致的示范指导,以后是单练、合场排练,大家极其认真,不亚于专业剧组。经过努力,我们真的磨出了一台青春气氛非常浓厚的大戏。(原汁原味的演出的效果是我留校后看到的所有学生戏剧演出效果最好的)。
正式演出是在欢迎新生的舞台上获得成功,掌声一片,以后好几年,都曾在迎新的活动中成为一台重头戏压场戏观看的人络绎不绝,评价很好,以后我们竟然走出学校,为三十八军的将士们演出。记得这次演出后,正在舞台场地候车,部队还送来面包,大家整理着衣物、道具,时已过了10点多钟,大家又困又乏,有些坚持不了,晓光把自己裹在幕布里蹲了下去(小寐一下)。之后,部队来车将我们送回学校,拐弯时,外侧偏重,一车人站不稳,重重地砸向里侧。砸着我的是赵超,赵超连声道歉“对不起了,佟明羽!”多年以后在保定见到赵超,我又向他“翻小肠”(找后帐)“赵超,你那次砸的我好痛啊!”
(4)致同桌的你——刘书祥
书祥,一位石家庄灵寿籍的男生,从进班到毕业,我俩一直合用一张课桌,一条板凳,书祥比我小两岁,说话典型的石家庄口音,话语不多,初听不太习惯,听惯了,很觉亲切,有美感享受。
书祥中等个头,一头黑发,眼睛有神,一进教室书祥经常早已坐在另一端,或自己学或候课。书祥聪明,不擅深谈,我俩经常廖廖数语,一下就能心领神会,到了“心知神知,你知我知”的境地。
我是古典文学课代表,书祥是劳动委员,我们又都属第六学习组,一般书祥发布什么劳动指令,我总是积极响应,紧跟而去。我们之间没有浮华,有的只是朴素。毕业后,每次再见到书祥,心里总不免想起在一起的一幕,一种由衷的亲切感由然而生,光阴荏苒四十年,我依然祝福我的同桌书祥:愿你人生平安顺利,过得比我好。
(5)怀念我的同学密友——闫丽
我与闫丽,同窗四年,毕业留校后又同在一间宿舍三年。她去世后这些年,总想为她写点儿什么,却又不曾动笔,不是因为手懒,是因为怕触碰心中深深的伤痛。今借毕业四十周年征文之际,我把心中的怀念写出来,以补多年之憾。
大学时代,闫丽是班里团支部书记,跟我并无多少交集,我们也不在一间宿舍。我的感觉,她像一颗耀眼的星星,青春,激情饱满,活力四射,一直是众星之中那颗最亮的星,充满生命的活力。闫丽,聪明、向上、高耸明亮的额头,白皙的皮肤,一双灵动的秀目,端正适中的鼻子。她经常款款而谈,语言语速之快捷,都说明她具有比较深刻的思维能力。
同学们毕业离校后,我们俩搬到了七教对面儿的单身公寓宿舍。这是一个十六七平米的屋子,两张床相对,一东一西,两张桌子、椅子亦然。由于同是留校,且都是古典文学教研室的青年教师,又都兼做学生工作,只不过她是低年级八一级,我是高年级七九级。每天除非有事儿,我们都在宿舍看书,累了,我俩都会抬头交流些什么,海阔天空,无所不谈,从学习生活到理想,有时一高兴就会聊到深夜,我也在这时了解了她。闫丽心思细腻,对事情有着独特的理解见解,虽然年龄小于我,但内心思想的成熟已超出她的实际年龄。我很庆幸又能与她再聚三年,让我们彼此知之甚多,友情也比学生时代更深了一些。
因为相知,我与她的弟弟们也相交甚好,他们亲切的称我为明羽姐,及至我有了小孩儿后,他们也称其为小外甥,理所当然就是舅舅了。
闫丽最初出现的是红斑狼疮免疫系统的问题,以后才是肾衰竭。我曾经在闫丽患病后两次看望她。
第一次是去石家庄,闫丽开始透析了,满胳膊都扎了密密麻麻的针眼儿,小臂皮肤上黄黄的,没有一块儿好地方。望着昔日的同窗密友,我心如刀绞,不敢相信眼前这个面色倦怠、脸颊有些浮肿的人,就是曾经活力四射、热情洋溢的闫丽。
第二次是去北京,闫丽换肾之前,她身体虽然虚弱,但仍说话从容,平静。她清晰地一字一句地跟我说,如果我能过去这一关,将来即便让我拉板车我也愿意。原来心性高傲的她现在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心中应该经历了怎样的炼狱啊。这是对生之向往与执著,我能说些什么呢?
最后一次相见,是2007年,我们班同学为纪念入学三十年在河大聚会时。回想起来,那一次闫丽是有备而来的,她要跟我们七七级的同学做最后吿别。记得在乘车参观时,她为了保存体力,一直平卧在最后的座位上,尽量保存体力,选择性地观看景点儿。午餐聚会是在卓正,席间,我俩一直挨着坐,边吃边聊,她吃得很少,我不时给她夹菜,她问起孩子情况,问起我父母的情况,感慨又若有所思的说道,你过得比我好!我说,孩子的一半儿给你吧,如果可能,你也领养一个小女孩儿吧。她说如果领一个,恐怕养不起,医药费加孩子的抚养费。同学们陆续吃完,相继离席。此时,她俯下身,我凑了过去,她压低声音跟我说:明羽,我已到了时间了,时间已经不多了。我当时听后犹如五雷轰顶,浑身一瞬间像抽空了一样,随即眼泪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一切来得太突然了,一切又在预料之中。我哽咽着,下意识地用手抚慰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催促的声音从大厅传进来,我俩搀扶着相拥走出去。此时,大多数同学已经上了车,我们的辅导员韩盼山老师朝我们俩喊:佟明羽,闫丽,你俩快着点儿,还在磨蹭着什么呢?我俩紧紧地拥抱在一起,难舍难分,四目相视泪双流。旁边的同学们只以为我俩惜别,谁知道,我们是在做今生的诀别。闫丽掩面而泣离开。我撕心裂肺的叫她“闫丽,好好活着”,她没有回头,背对着我摇了摇手,毅然地向车走去。
闫丽回石家庄后,我时不时打电话过去问候她,她的声音每次都是异常的平静,直到她因为感冒住院。闫生后来告诉我,那次她的感冒已经痊愈,出院前她还打电话给弟弟闫生,让闫生来接她出院,不想半小时后闫生赶来已经与姐姐阴阳两隔,因为在这期间闫丽换的肾的功能突然停止工作了(当时闫丽换的肾已经十五、六年时间了,她换肾是成功的。换肾之后一直由国家相关部门追踪新肾工作的情况)。以后听闫生说过,闫丽知道所换的肾是有时限的,为了第二次移植手术她也提前做了准备,存了一些钱,不想给出版社添麻烦了。
噩耗传到学校,我和宝忠、文京等一行疾驰奔石,直到闫丽的新家。偌大的屋子里没有什么烟火气,东西一包包整齐地码放在一张大床上,有条不紊。触景生情,加上晕车,我支持不住,晕倒在她的床上。三年的时间,我和闫丽朝夕相处,我最终了解了她。她是属鸡的,比我小四岁,与我的妹妹明科(石市二中的语文老师)同岁。她的成熟,她的所思所想,都超出了我的想象。闫丽在短暂的几十年里,活得灿烂,活得阳光,让生命发出了耀眼的光芒,我实在佩服她的执着、坚强、豁达,佩服她面对脚下的深渊依然淡定前行,一个人坚强地直面人生。我多次在梦里见到她,醒来泪已沾湿枕巾。回到现实来,我每次都无法释然。面对命运的残酷和无奈,我也曾为她想了很多:假如你活得不那么执着,如果你能更温润一些,假如你学会让生命如细水长流,总不至于这么决绝,这样的惨烈。一生的爱恨情仇皆有期,让一切随风而去吧。闫丽,我愿来生我们还做好同学好同事,我愿你经常入梦来,我愿你在天堂没有病痛,一切如你所愿。闫丽,我的好同学,好姐妹,你永远活在我的心里。活在你的七七级的兄弟姐妹中,我们永远怀念你。
三易此稿,难以一气呵成,完稿于2022年5月22日,保定河大母校。注:收入合集前,此文曾被“一轮红日”“何人犹记”“韩联社的社”(转发),特此说明。
结 语
去年是我们的母校河北大学建校一百周年(1921-2021),从前工商学院、津沽大学、天津师范再到河北大学,一百年里培养出的学生无数,星光灿烂,其中致力于现代物理学、建筑学在世界多有影响,文科、史学、教育学科人才卓树。就文科中的中文学科多有大师级人物:顾随先生(蜚声海内外的词学大师叶嘉莹先生的先师),魏际昌先生(胡适先生研究生。关于“桐城小史”的研究曾经有过胡适先生的指导意见),诸先生学涯发韧于燕京、辅仁,传承的文化脉落归属于今天的清华北大。詹瑛先生、雷石榆先生接受的是英美式教育,他们具有海外留学经历。他们的学识作派、学风都在影响了我们七七班,对我们来说,我们享受的教育堪称是国内一流的。只是当时的我们还没今天的成熟、眼界。从文化传承看,我们七七人是幸运的,我们与大师近距离地生活,面对面,亲耳聆听他们精彩的授课和悉心教诲(比如雷石榆先生的《海涅研究》等等,魏际昌先生的《桐城小史》),值得一提的是我们七七班的男生们曾在入学不久后乘校车去天津把雷石榆先生、张丽敏先生夫妇亲自接到保定,为此,雷先生还赋诗一首《出津门》。我作为古典文学课代表,每次都到家中接送魏际昌先生(有时还有班长李远杰的陪同)。我们前辈先生操守人格高尚,治学严谨,诲人不倦,其中有很多故事流传下去,讲给后人听。
我们这一届,这批人肩负了历史使命“为中华崛起而读书”“为中国实现四个现代化”而读书,(大幅标语曾在我们中文三层书报栏顶端上悬挂)。我曾有机会看到由中央文献社出版的关于1977年恢复高考招生的详细材料,我们众口一词感谢邓小平总设计师当年排除阻力,推出了1977年恢复高考的胆识,魄力及高瞻远瞩洞察世界的决断力,为建设现代化强国推出的一系列决策的旷古改革,我们有幸生活在这个伟大时代,历史选择了我们,我们人海中相遇,结伴为学友。我们见证了伟大时代的伟大变革,我们是这个伟大时代的参与者、见证者、受益者,我们为国家的兴旺、发展,为国家的四个现代化做出了我们应有的贡献。在河北大学的校史上,为“中华崛起”而读书,其精神也许是一面旗帜,对后人来说更是永远的激励。七七中文系将永远定格在河北大学校史上。
今天,我们可以自豪地说,我们没有辜负这个伟大的时代,光阴荏苒四十年,时代精神铸就了我们的灵魂——“心向着祖国”。我们感念世事维艰,我们感念国家和河北大学恩重如山。我们依然在奋发努力,我们依然年轻!
【个人小记】
佟明羽,女,1953年10月生,满族镶黄旗。祖籍辽宁省锦西县(今葫芦岛市)。1978年春就读于河北大学中文系(保定市)汉语专业七七班,曾任中国古典文学课代表两年。1982年春毕业留校,曾做七九级班主任一年半。1984年秋——1986年夏应教育部“新、短、缺人才培养计划”,入北京大学中文系当代文学方向研究班两年,主修中国当代文学,从师谢冕、张钟、赵祖谟、洪子诚、曹文轩等五位先生。副修比较文学,从师季羡林、杨周翰、乐黛云三位先生。三十余年的教学生涯中,主讲了中国当代文学,中国当代文学流派小说,比较文学,台湾香港北美华人文学,对外汉语诸课程。高级讲师、工商学院教学督导(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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