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情介绍
本故事已由作者:li哩鹿,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旗下关联账号“深夜有情”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侵权必究。
1
三月,a市阴雨不断,乌云密集在城市上空,像在密谋什么,压抑又沉闷,屋外茂密翠绿的树枝一直湿漉漉的,往下滴着水,像一块饱满的绿色海绵。
张庭澜最讨厌这种天气,他左腿受过伤,没恢复好,一到阴雨天就隐隐作痛,像蚂蚁在啃噬骨头,难受至极。
我很喜欢这种天气,因为他讨厌。
我特别喜欢看他难受的样子,那副模样好看极了,眉头紧蹙着,眸底蕴含着怒意,想要发泄又无可发泄。
毕竟他就算再有钱又有权,也不能奈天如何。
因此每逢阴雨天我就要一反往常地跑到他面前,端着瓜子水果,看他痛不欲生的样子,兴趣十足。
张庭澜被我看小丑的样子气笑了,气急败坏地把我扔到床上,咬牙切齿地喊我:“夏意!”
他动作很粗鲁,我手中的玻璃果盘摔落在地,碎掉了,啪的一声,刺耳又清脆,里面的瓜子水果骨碌碌四散开去。
我躺平看着天花板,思考晚上吃什么好。
昨天吃的芦笋虾仁不错,色彩看起来很有食欲,味道也很鲜。
噢对,好久没吃牛排了,可以安排一份。我喜欢吃五分熟的,外焦里嫩,一口咬下去有满满的肉汁,张庭澜对吃的没有研究,但他有钱,所以牛排品质都是顶好的,入口即化,给人一种阳光照在白雪上的幸福感。
想着想着,我肚子饿了,咕噜叫唤一声。
张庭澜目光深邃地看我两眼,转身点燃一支烟,吞云吐雾。
隔着浓重的烟雾,我感受到他的视线落在我身上。我没了再看他痛苦的心情,光脚下地,找到被甩得老远的拖鞋,拉开门准备去找阿姨做饭。
走到门口时,背后的人开口了:“夏意。”
我下意识顿足。
身后的声音低沉沙哑,听起来深情又悲伤:“你不是也爱我的吗?”
“你想多了,只是一时兴起而已。”我残酷否认,不想再听他废话,走出门,用力将门甩上,声音震耳欲聋。
楼下正在拖地的佣人小薇被吓到,颤抖一下,往这边看来,看到我之后,又慌忙低下头,卖力扫地。
我跟张庭澜住在一起五年,最近这两年里经常吵架,今天这样摔门算是轻的,我们常常打架,打得两败俱伤,齐齐住进icu。
张庭澜有偏执性精神疾病,自从看到我跟前男友拥抱过后,病情严重恶化,把我囚禁在这里。我虽然爱他,但也爱其他东西,我爱雕塑,爱食物,爱落日爱晚风,爱自由。
所以我不愿意被他囚禁在这里,即便他真的对我很好。
被他囚禁的日子里,我经常报复性地在他开心时泼冷水,痛苦时看戏,反正我不好过,他也别想好过。
在这里做事的人大多已经习惯这种吵闹,佣人小菲是新来的,还在适应阶段。
我暗暗猜想她需要多久才能适应,一个星期?还是一个月?
一个月吧,这姑娘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摔个门都能被吓成这样。
晚饭的时候,张庭澜从楼上下来,坐在我旁边。
他面色恢复了正常,下午家庭医生来过,想来是忍不住打了止痛剂。
我撇撇嘴,为不能见到他痛苦的神色而感到可惜。
张庭澜咽下嘴里的食物,扭头问我:“明天我要去c市参加雕塑比赛,你陪我一起吧?”
我吃完了,把刀叉放下:“不去。”
佣人已经把张庭澜的那份晚餐端上来,他慢条斯理地切开牛排,用刀尖去沾里面的血丝,切开一块,咬到嘴里,看向我:“乖,陪我一起去吧,就三天,我不想把你关起来。”
乖?
我不仅不乖,还死性不改。
我垂下眼,目光落在我刚放下的刀叉上。
几乎是一秒的时间,我便拿起刀叉,用力插向张庭澜。
这已经不知道是我第几次用刀刺向他,他熟能生巧,利落地躲开,而后用自己的刀叉抵上我的脖子。
他很讨厌我不计后果地伤害他,表情一瞬间乌云密布,但还是忍着怒意问我:“知道错了吗?”
我老实点头:“知道了。”
他真的很好哄,心情一下子又好起来。
我继续补充道:“我该好好练练手法,等比你厉害点再这么干。”
他脸又黑了,抵在我脖子上的刀往前挪,刺进我的脖子里。
温热的血液顺着刀口往下流,我感受到剧烈的疼痛,额头上出现密密麻麻的冷汗。
很快,我双腿发软,有点站不稳。
他一只手拿刀插在我的脖子上,一只手抱住我的腰,额上青筋凸起。
我们僵持许久,他表情变得狰狞纠结,咬着牙,凶狠又痛苦地低声叫我:“夏意,快说你错了。”
我不吭声,感受着痛,淡淡地盯着他。
他说:“你知道的,我控制不住自己。”
他有偏执性精神疾病,是真的控制不住自己。
我并非不怕死,相反,正是因为我怕死,所以才能让他拿捏住我,不然我们俩早就双双奔赴黄泉。
他痛苦不堪:“夏意,算我求你,说你错了,说你再也不会这么做了。”
身体越来越虚浮,力气从刀口流出,一点点消散,我估计再这么下去,我会失血过多而死。
张庭澜没听到他想听的话是不会收手的。
但我天生反骨,偏不说他要我说的话,也绝不认错。
我知道,除了顺从他,还有一个办法也能让他冷静下来。
我阖上眼,说:“我爱你。”
他身上的阴郁骤然消散,把我抱在怀里,带我去医院。
我窝在他怀里,靠在他胸膛,听着他急促的心跳声,露出胜利者的笑容:“张庭澜,你的偏执败给了我的谎言。”
他一怔,眉间涌上一丝痛楚。
2
事实上,不爱张庭澜才是我这些年说过最多的谎。
我是爱他的,连恨他的时候也是爱着的,未来应当也会继续,只是,我爱他,也爱其他东西,所有情感在我这里都是平等分的,没有人能占据大头,一旦有人妄图破坏这种平分的平衡,我就会毫不留情地离开。
我跟他相遇是在我大四的时候,他来我们学校招聘。
原本,他作为公司总裁,是不会出现的,但他不仅是总裁,还是一名雕塑家。
他毕业于我们学校,最近有意向找一个对自己雕塑方面有帮助的私人助理,便跟着招聘团队一起来了,想看看能不能遇到合心的人选。
他那天穿了一袭卡其色的风衣,身高腿长,剑眉星目,鼻梁上架了副金边框的眼镜,长得比雕塑还精致好看;一双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握着笔,时不时在进入终试的人简历上写写画画,像一幅画。
正值夏季,教室外蝉鸣不止,镀着金光的树叶摇摇晃晃。
一切都像极了电影里的场景。
我顺利进入终试,迫不及待走到他面前,做自我介绍。
他时不时点点头,表示自己有在听,一边翻开我的简历,一页页往后看。
我拿过很多奖,从学校自主举办的比赛到国际高校联赛,奖杯无数。
我无比自信,我敢确定,来应聘的人之中,一定没有比我拿奖更多的人。初试及复试的时候,那两位负责人都对我赞许有加,眼中丝毫不掩欣赏之情。
但张庭澜却始终很平淡,看过我的作品集,仍旧毫无兴致。
我的自信被他的冷淡无声击败,双手交叠在腹部,不停地扣着指甲,紧张地等待他的宣判。
“很抱歉。”他翻完最后一页,合上我的简历,“你的简历很优秀,作品也相当不错,进入我们公司实习绰绰有余。但如果要做我的助理,可能不是那么合适。”
我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骨子里的骄傲自满被淋了个透,落魄至极。
我起身离开,甚至忘了客套一句谢谢。
走出教室,夕阳已经落山,天空霞光万丈,我倚在通往翠湖餐厅的湖上栈道上,望着湖边开得茂盛的水生鸢尾,脑子一片混沌。
这是我第一次受挫,我在雕塑方面很有天赋,又勤奋肯学,一路走来都万众敬仰,一直是天之骄子一样的存在。
张庭澜是我很欣赏的一位雕塑家,年轻却并不生涩,作品很有深度,虽然产量不多,但件件都令人震撼,每次表达出来的意象都让人印象深刻,穿透现实,给予灵魂一击,感染力强到可怕。
看过他的作品之后,我便一直寻求达到那样的层次,不断地剖析他的作品,像在做阅读理解。
分析他的作品也的确让我受益良多,我看世界的目光更加透彻,作品也愈发有深度。许多人称我为第二个张庭澜。
“夏意同学。”
正想着,身后忽然有人叫我,我回头,看见张庭澜跟几个招聘者一起朝这边走来,大抵是想去翠湖餐厅吃饭。
“您好。”我微微点头,礼貌地问候。
他问:“一起吃个饭吗?”
我以为他是想劝说我去他的公司实习,摇摇头,找了个理由拒绝:“我约了室友一起。”
“好吧。”他说完,侧头对旁边的人说了些什么,那几人先他一步离开,而后他走到我旁边,“介意跟你聊聊关于雕塑的事情吗?”
“当然不。”我受宠若惊。
“你的作品很好,但缺少自己的思想。”他倚在我旁边的栏杆上,晚风吹动他不长不短的头发,“你拿给我的作品里,或多或少都有其他雕塑家的影子存在,你把他们的优点融杂在一起,呈现出一件完美的作品。”
他单刀直入:“但你要知道,遗憾也是完美的因素之一,有时候残缺的部分才是作品的灵魂。”
“不要用别人的目光去看世界,要用自己的心去看。”他侧头看我,目光比晚风更温和,“等你有了自己的思想,欢迎来找我。”
那天的落日很美,我在他的话里淋了一场大雨,又被温柔烘干,觉得他比落日更迷人。
3
毕业之后,我回了趟老家,翻箱倒柜找出自己早期的作品。
那些作品相较于现在的作品可以说是小孩子过家家的东西,瑕疵一眼可见,与现在的风格也天差地别。
我的房间堆满了大大小小的雕塑,我坐在中间,来来回回翻看,一看就是一个月。
一个月后,我回忆起自己最初雕塑时的状态,融入现在的思想,开始雕塑新作品。
这个作品大胆而妖冶,一个漂亮的女人胸口裂开一个窟窿眼,裙下倒了一位追求者。
取名自控力。
这是我性格方面的真实写照,我是一个很爱自己的人,亲情友情爱情,没有一个能超过我对自己的爱。这些情感对我来说不过都是生活中的调味品,我品尝他们也享受他们,但能随时割舍。
灵感来源于我的上一任男朋友周至林。
我们是青梅竹马,他比我大两岁,从小我便仰慕他,追求他,后来在高考结束后,他终于答应我的追求。
那个暑假他带我去了他念大学的城市,带我去看花,看海,看金碧辉煌的商场,看直耸入云的高楼大厦。
那个夏天,爱意比鲜花更靓丽,比海浪更加汹涌,比商场更纸醉金迷,比高楼大厦更接近云。
我心潮雀跃,为终于得到的爱情彻夜难眠,拉他去喝酒。
酒过三巡时我落泪,小鸟依人地靠在他怀里,鼻涕冒泡,嘴里一直说着感谢上天眷顾的话。
他笑着拨开我的刘海,亲吻我的额头,骂我傻瓜,语气宠溺得不像话。
我觉得那个夏天是我18岁以来,最开心的一个夏天。
我享受当下,憧憬未来。
我幻想着我们将来在一起的样子,我们实力相当,家庭也势均力敌,她妈妈跟我妈妈是朋友,如果知道我们在一起,一定也很开心。我想早点结婚,免得日长梦多,结婚后,要一个小孩,男孩女孩都行。
然而,这份幻想在不久之后就被打破。
高考成绩下来,我超常发挥,考了657分,周至林比我更高兴,兴奋地抱着我转了两圈,说:“你可以来我们学校了,以你的成绩,再加上二十分民族分,完全可以跟我报同一个专业。”
我很惊诧:“我没有打算报你的学校。”
周至林停下,眉头紧锁:“你什么意思?”
“我喜欢雕塑。”我坦然地告诉他,“我的理想院校一直都是a大。”
周至林的学校在c市,南方沿海地区,而a大在北方,离他足足有一千多公里。
高考前,我们班许多暗度陈仓的小情侣都在相约考同一所大学,甚至有人为了能跟对方分数差不多,刻意做错几道题。
我羡慕这种爱情,但自己并不想这么做。
我有喜欢的事情,有心仪的学校,这些跟周至林一样重要,我不会在这其中取舍。
然而当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他时,他却一脸震惊。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夏意,你根本不爱我。在你心里,我是一只猫,一只狗,是你生命中出现过的任何一个喜欢的事物,我并不比他们重要,对吗?”
“不对。”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一边觉得他说的并没有错,一边又觉得不是那样,“我去a大上学跟我爱你并不冲突啊,我们可以异地恋,暑假的时候再见面。”
“你不懂我在计较什么。”周至林看着我,“如果你去a大,我们就分手。”
这段来之不易的感情,最终被这一句话击破。
我说:“那就分手吧。”
周至林说:“夏意,你是不是没有心。”
既然已经注定不能在一起,我便没有再回他,转身回了老家。
之后他又找过我很多次,说他错了,想跟我重归于好。
我拒绝了。
我讨厌别人抓住我的心动当把柄,这一次他会让我放弃自己心仪的大学,未来就会让我放弃喜欢的衣服、喜欢的宠物、喜欢的生活方式、喜欢的很多东西,因为在他眼里,也许这些都不应该比他更重要。
我把新雕塑好的作品拿给张庭澜。
他揭开幕布的一瞬间,眸中闪过惊喜,惊叹我的改变:“你这幅作品跟以往的差别很大。”
我点点头:“除了雕塑手法,其他的完全不一样。”
“我差点错过一颗明珠。”张庭澜朝我伸出手,“现在诚聘你做我的助理,不知道你是否还愿意。”
4
就这样,我成了张庭澜的助理。
创作者的灵感到来时总是不分昼夜的,有时在半夜,有时在清晨,为了方便,我搬到张庭澜家住。
他家很大,在半山腰,门口种了许多梧桐树,地上铺着平整而漂亮的草坪,中间用鹅卵石铺了几条小道,屋里全都是大理石,连灯都价值不菲。
我被安排在他隔壁的房间,常常半夜被他叫醒,顶着俩浓重的黑眼圈,跟他到雕塑室雕塑。
很多个清晨,阳光洒进窗户,我都跟张庭澜并排坐着,脚底一堆木屑,困得睁不开眼。
要不是我热爱这份工作,且张庭澜开的工资真的很让人难以抗拒,我想我一定早就走人了。
工作半年后,我总算适应了这种节奏的生活,也跟他熟悉了起来。
每逢很早或很晚叫我时,我都会跟他开玩笑说:“我觉得总有一天我们俩会猝死在雕塑室,你这又不准其他人进来,我们俩尸体放臭了,估计都没人发现。”
张庭澜就会用手指敲一下我的额头,骂我:“你脑袋里都是些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
我转过身,倒退着走路,对他做鬼脸:“这是对你剥削员工休息时间的抗议。”
话音刚落,我感觉脚下一滑,身体控制不住地往后倒去。
事情发生得猝不及防,我什么都做不了,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尖叫:“啊——”
张庭澜下意识伸手捞我,然后也踩在那滩水上,跟着我滑下来。
我一阵绝望。
本来只是摔一下,现在好了,还得被张庭澜这么大个人砸一下。
我绝望地闭上眼,不忍看见自己遭受这残酷的一切。
砰的一声。
我落地了。
我感觉背脊快断了。
紧接着,又是噗的一声。
张庭澜落地……哦不,落在我身上了。
我感觉我胸腔快被压裂了。
然后我僵住了,胸腔处传来剧烈的撞击后,我后知后觉感受了到唇上的柔软。
我怎么也没想到这种八点档狗血剧情原来真的会发生在现实里,原来两个人一起倒下真的可能会碰巧亲在一起。
我的清白。
我欲哭无泪,睁开眼,怨气冲天地看着走廊上握着拖把的佣人,后者表情无辜,仿佛在说,我也没想到你们前一分钟还在愉快地打鼾,后一分钟就起床了啊。
现在是早上五点,通常为了避免我们早上起来地上还是湿的,佣人们会轻手轻脚地在这个时候把卫生打扫好。
我收回目光。
好吧,的确不能怪人家,要怪只能怪张庭澜的变态作息。
正在我东想西想的时候,我忽然感觉到张庭澜在我唇上慢慢动了起来,他原本只磕到了我的唇角,这会儿一点点蹭到了中央,伸出舌头,抵住我的唇缝,似乎是想钻进去。
我吓得一蹦而起:“你干嘛!”
结果就是我又摔了一跤,最后被送到了医院,医生让我先住十来天院观察情况。
张庭澜对给我造成二次伤害感到抱歉,亲自动手给我熬了一锅鸡汤,听佣人说他熬烂了三只鸡才得到这么一碗鸡汤。
我感动不已,决定原谅他,接过鸡汤喝了一口。
“……”我好想把鸡汤从嗓子眼里抠出来,痛苦地看着他,“你是真心实意地对我的伤害感到抱歉吗?我感觉你这是没弄死我,心有不甘,想再添把柴。”
张庭澜一脸狐疑:“有这么难喝吗?”
我翻了个白眼:“你别告诉我你没尝。”
张庭澜很无辜:“我熬了三只鸡,就做出这么一点汤来,没舍得尝。”
我无言以对,无奈地叹息一声:“算了,我原谅你了,你别再搞这么些东西了,下次叫阿姨做就行了。”
“好。”张庭澜欣然应允,打电话叫阿姨再熬一份鸡汤过来,然后便有意无意地往我嘴巴上看。
我余光瞥见好几次,抓住他打趣道:“我知道我好看又迷人,很容易让男人把持不住,但你好歹含蓄点。”
他哑然失笑:“含蓄不了。”
我没想到他耍起流氓来居然这么不害臊,当下脸皮一红,警告显得底气不足:“我们只是普通的上下属关系,你别想什么不该想的事。”
张庭澜没说话,只是看着我笑了笑,道:“你是单身,我也单身,我们不能发展吗?”
我一时语噎,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被这直白的话弄得不知所措。
5
那之后张庭澜开始追求我。
他帅气又有才华,追起来人却很笨拙,常常弄出很多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
那栋华丽的别墅因为他开始追求我而开始变得生动起来,佣人们和他之间的交流也多起来,一堆人常常背着我给他出谋划策,说女孩子喜欢花,叫他把院子里的草坪铲了,种上我喜欢的花。
我喜欢荷花。
于是张庭澜隔天就真的把那昂贵的草坪铲了,叫人种了一批荷花,院子里一片碧绿,风一吹,粉色的荷花摇曳生姿,美得不可方物。
他就站在花海里冲我笑,土里土气地比了一个爱心。
我在二楼窗户边撑着下巴看,暗想有钱人的追求还真是“朴实无华”。
张庭澜忙着追求我,无心雕塑作品,那件雕塑做到一半,都在雕塑室积灰了。
我很快对张庭澜的追求把戏感到无聊,开始自己做雕塑,一进室内就是一天。
他跟着进去,我做雕塑时他就在一旁指导,指导完就做自己的作品。
但他做的都是同一样东西——我。
还是等比放大的我,各种姿势各种服装的,雕了一堆,让人放到屋里。结果隔天起床被满屋黑黑的影子吓到,摔了一跤,第二天就把东西全撤回了雕塑室。
自从经历过周至林后,我对感情的事就不太感兴趣,我潜意识里觉得男人都是一样的,每个人都会想要在我这里变成独一无二的存在,想要蛮横地挤掉我生命里的其他爱好。
所以我以为,我不会爱上张庭澜。
却没想到我也有失算的一天。
那是两年后的事情了,张庭澜对我的追求已经由热烈转变为平淡,他好像已经学会如何追求一个成年人,细水流长地陪在我身边,做我的助理,把我的雕塑推给了世界看。
但世界并不理解我的作品。
张庭澜大手笔地替我举办了一个雕塑展,开在a市最繁华的地带,极尽奢华。
开展那天来的人很多,我在校之前参加过很多比赛,获得过很多奖项,毕业后更是直接成为雕塑大家张庭澜的私人助理,大家对我的期待值很高。
那次展览一共有十幅作品,其中一幅是我毕业后拿给张庭澜看的自控力,剩下九幅也是同类型的作品,离经叛道,张牙舞爪。
我个人很满意,因为这都是我真实的思想,我以为大家会惊叹我的想象力与表现力。
我满怀期待地躲在幕后,看大家的反应。
但事情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大家走进展厅,纷纷驻足叹息,说伤仲永。
我不理解,走到大家的视野里,找到人问原因。
有人一身正气地指责我:“你的作品像垃圾一样,危害大家的价值观。”
“这算什么?”他指着《自己》的雕塑,“勇敢做自己,有反对的人就踩在脚下?”
雕塑是一个人昂首挺胸地往前看,下半身换成了乱七八糟的东西,衣服金钱首饰以及人。
我解释道:“作品的意思是,永远做自己,直至死亡,金钱权力美貌,任何东西都无法主导我,如果你不喜欢,也可以先死。”
那人眼中惊讶更甚,骂骂咧咧。
展厅里其他人也逐渐加入声讨队伍,说我的作品三观尽毁。
人声鼎沸里,我才发现我原来真的像周至林说的一样,我是自私而绝情的,是异类,跟大家都不一样。
我陷入自我怀疑,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一双温暖的手掌捂住我的耳朵,咒骂声骤然消散,我闻到张庭澜身上的皂粉气味,一瞬间心安下来。
“艺术家本身就是孤独的。”人群散去,他放开我的耳朵,温和地开导我,“很多作品太超前就不容易被接纳。”
“虽然我喜欢你,但是在雕塑这方面,我不会撒谎骗你。”他摸摸我的脑袋,“你的作品很新奇大胆,表现手法也独树一帜,至于含义,极端的艺术本就是饱受争议的,时间更迭变换,人们的思想也在改变,相信我,将来雕塑历史上一定会有你一笔。”
我重燃希冀,又怕他只是安慰我,再三确认:“真的吗?”
他笑笑,淡定又从容:“我的审美不会出错。”
我的爱总是在一瞬间发生的,从前喜欢周至林是因为他从一千多公里外的外婆家给我带来一筐莲藕花生;后来喜欢雕塑是因为无意间看到一个雕塑纪录片,那种雕塑时的安静让我喜欢,用双手雕塑出一个个想法也让我雀跃。
而这一刻,我爱上了张庭澜,爱他的自信从容,爱他始终与我站在同一阵线,爱他理解我的作品。
6
在一起后,我们一起度过了很长一段欢乐的时光。
我们一起出门去看祖国的大好河山,从前我对这些风景是不感兴趣的,我觉得哪里都一样,不过是几块石头,几棵树木,几片瓦墙组成的,本质上都一样,没什么好看的。
但这些场景里如果加上张庭澜的身影,就变得不一样了。
他看山,看树,看漫山遍野的花,看风吹动树叶,看夕阳染红天空。
我看他是树,看他是花,看他是世界上每一处令人心动的场景。
游玩山河,我便拉着他去大街小巷吃各种各样的小吃,我来自市井小巷,对这些巷子里的美食最是熟悉,我知道哪里有最正宗的美食,看店里碗筷的磨损程度就知道这家店的味道怎么样。
张庭澜的味蕾并不丰富,他对美食没什么兴趣,但热衷于抢我嘴里的东西,我咬了半块的葱油饼,半截的火山石烤肠,他都爱抢,不管辣的咸的,他说都是甜的。
我骂他简直像个神经病。
他笑而不语。
后来我才知道,他原来真的有精神疾病,但我知道时已经太晚。
那件事之后,我常常在想,假如我一开始就知道他的病,是会离开他,还是保持不去触发他的病?
我想不出结果,后来索性不去想,反正事情已成定局。
那件事发生在我跟张庭澜谈婚论嫁的那年,我们相恋三年,一起度过许多日日夜夜,听过许多歌,读过许多书,雕塑许多作品,愈发觉得灵魂契合,想要与彼此相守一生,便打算结婚。
毕业她入职当总裁助理,却被总裁追求三年,一心娶她做老婆
春节前夕我带张庭澜回家见母亲,他穿上不常穿的西装,打上领带,还问我要不要梳个大背头,显得成熟稳重些。
我撑着下巴乐不可支,觉得他紧张的样子十分可爱,逗他说:“还得加个胡子。”
他竟然信以为真:“那我叫人去买。”
我仰头大笑,不再逗他:“开玩笑的,我父母都是很随和的人,你不用紧张。”
他点头,说好。但仍旧不减紧张,到我家门口时,腿都在抖,险些往我背后躲。
但我母亲一开门,他却瞬间恢复镇定,礼貌地打了招呼,递上准备好的精心挑选的礼物,从容不迫地处理这场见面。
我以为他先前在我面前的紧张都是装的,手在桌底下偷偷捏他大腿,骂他:“骗子。”
他目光注视着我母亲,耐心听她讲话,桌底用右手捉住我乱动的手。
宽厚的掌心覆盖下来,竟然一片濡湿。
我惊愕地抬头看他,半晌,哑然失笑,帮他断了我妈闲聊的意向,催他们出去玩。
我妈温柔一笑:“那行吧,我们去白阿姨家,正巧她得知小张要来,说做了饭,叫我们过去吃。”
“你也算白阿姨看着长大的,她拿你当儿媳……亲闺女一样看待,现在你交了男朋友,肯定要给白阿姨看一下的。”
白阿姨就是周至林的母亲,她与我妈关系要好,小时候我妈工作忙,我经常在她家吃饭。
我没注意到张庭澜在听到儿媳时暗了一度的眼睛,陪母亲收拾了一下,齐齐去往周家。
白阿姨已经做好了晚饭,我们到时,她正把莲藕花生排骨汤端出来。
我最爱的便是白阿姨做的莲藕花生排骨汤,莲藕软糯香甜,花生又脆又香,两种食物与排骨煮在一起,简直人间美味。
我一口气喝了两碗汤,白阿姨看得眉眼弯弯:“小意还是这么喜欢喝莲藕花生排骨汤,这么多年也没吃腻呀。”
我咧嘴一笑:“白阿姨做的好吃嘛。”
她乐开了花,忽然记起往事:“我们家那小子,小时候年年暑假都嚷着要去外婆家,就为了给小意带莲藕和花生回来。小意也成天跟在他屁股后面,一口一个哥哥喊得可甜了,当时我还以为他们俩……哎呀,瞧我。”
白阿姨才意识到不对劲,一拍脑袋,赶紧结束话题。
却不料原本应该在单位的周至林忽然出现在了门口,他急匆匆赶来,推开门,看到我们其乐融融地坐在一起,愣了一下,恢复正常,一边换鞋,一边解释道:“上次回来有个文件落家里了,我回来拿。”
“大家都在,好热闹啊。”他换完鞋过来,“什么好日子啊?”
“小意妹妹带男朋友回来了。”白阿姨看向他,“你吃过饭没?洗洗手过来先吃饭,你这孩子,回来也不提前讲一声。”
“临时决定的。”周至林说完,去洗了手,坐下来一起吃饭。
他坐到我旁边。
桌下,一双大手又伸过来,将我的手紧紧地攥在掌心。
我这时才发觉张庭澜的不对劲,眸底像藏匿风雨的乌云。
从前两家父母在一起时也喜欢聊我跟周至林,今晚一时没收住嘴,多少还是聊了一些,他听到应该有些不是滋味。
我安抚地回握了一下他的手,用嘴型无声地说:“放心,我最爱你啦。”
他眼中风雨平息。
我们在家待完春节,然后回a市,出发那天,周至林给我打电话,说有东西要给我。
我看了眼正在收拾东西的张庭澜,怕他多想,决定偷偷下去拿了东西就上来。
却不知道张庭澜的目光一直跟随着我的背影,盯着我。
我在院子里跟周至林见面,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方盒打开,里面是一对藕状的耳环,精致又漂亮。
他的笑容已经释怀:“很久之前就做好的,一直没机会送给你,如今你遇到了喜欢的人,就当作送给你们俩的祝福了。”
我接过耳环:“谢谢。”
“抱一下?”他朝我张开双手,“你叫了我十几年哥哥,如今要嫁人了,有点舍不得。”
我笑着抱了他一下。
没注意到身后愈发沉重的视线。
回到a市后,张庭澜要我把东西给他。
我纳闷什么东西。
他说看到我跟周至林搂搂抱抱依依不舍的模样了,也看到他给了我一个礼盒。
我解释那是出于兄妹之情的拥抱,礼盒里是耳环,不算什么特别的物件。
张庭澜却不信,非要我给他,丢掉。
我火气上来:“张庭澜,我收什么东西是我的自由,我说了我把他当哥哥就是哥哥,你非要跟我无理取闹个什么劲。”
“哥哥?”他冷笑,“你们有血缘关系吗?”
我不想再跟他说话,关上房门,隔着门板告诉他:“你如果不相信我,我们就好聚好散,这个婚也不用结了。”
谁料这句话激怒了他,他认定我跟周至林暧昧不清,也嫉妒他从小与我一起长大。
他将我囚禁在半山腰的别墅里,没收了我的手机,24小时派人跟着我。
我跟他闹,找他打架,声嘶力竭。
家庭医生来了好几次,为我们俩治完伤,告诉我张庭澜有偏执性精神病,叫我别刺激他。
我冷笑:“凭什么。”
我与张庭澜的关系一天比一天恶劣,他常常被我刺激得发病,疯了似的折磨我,咬得我满身伤痕。
他控制不住自己,被激怒时失去理智,把我弄得遍体鳞伤;他想要完完全全地拥有我,可过去又无法改变;他敏感多疑,始终不肯放我出去,他知道我一出去就不会再回来。
于是,我们就这么互相折磨着。
7
佣人小薇比我想象中更早地适应了我跟张庭澜这种鸡飞狗跳的生活。
一周后,她就能面不改色地看着张庭澜掐我的脖子,把我掐得满脸通红,事后镇定自若地清理被打碎的东西。
又一次打架后,我拿了盘糕点,坐在桌子上,一边吃一边看向拖地的小薇:“你适应得还挺快。”
她将我掉在地上的糕点屑扫干净:“我已经跟张先生提出离职了,这份工作对我来说可能不是那么适合,我会在三天后离开。”
她说完,又快又饱含深意地看了我一眼。
我颔首,笑着晃了晃悬空的腿:“随你,对了,我今晚要吃莲藕,你会做吗?”
她说:“会。”
我了然,跳下餐桌。
三天后。
我找了由头,又刺激张庭澜,惹得他发病,用刀刺向我。
就在这时,别墅外边冲出来一群警察。
他低头看我,眼里满是惊愕。
我坦然地与他对视。
佣人小薇,哦不对,应该称她为警察小薇,瞅准时机冲过来,利落地将我扯离张庭澜的控制。
没了我这个人质,警察们很快蜂拥而上,一举将他制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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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薇出现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他是周至林找来的。
我被囚禁在别墅两年,张庭澜在每一个角落都装上了监控,我根本没法逃出去,唯一的希望就是周至林发现我的不对劲,找人来救我。
他是唯一一个察觉张庭澜不对的人。
两年前,我带张庭澜见父母那天,他在院子里给我耳环,余光瞥见窗户边的张庭澜神色不对,便起了疑心,于是假意与我拥抱,偷偷告诉我:“我不是想破坏你们之间的关系,但我觉得你这个男朋友不太对劲,你自己注意一点,如果有不对就立马走。”
他是警察,洞察力敏锐,对这类有精神病的危险分子很熟悉。
只是我当时没放在心上。
所幸我连续两年没回,饶是张庭澜编的理由再正常,也还是让周至林察觉了不对劲,于是拜托同事小薇来这里查探一下情况。
小薇来的第一天,清扫荷花池时,跟我说:“莲藕做汤好喝。”
那时荷花开得正盛,正常人都会聊荷花,只有我一心只念着荷花下面的莲藕。
当时便对她的身份有了猜疑。
事实也确如我所料,她的确跟周至林有关。
但她是这栋别墅里唯一的一个新人,由于我的特殊存在,怕她报警,张庭澜也没收了她的手机。
我不知道她怎么与外界联系,只默默配合她,还以为至少需要一年半载,却是没想到仅仅一周她就让我刺激张庭澜。
只能说国家科技太强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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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庭澜被警察带走,我独自在别墅待了一会儿,想了想,去雕塑室带走了一个雕塑。
那是张庭澜做的我,托腮坐在地上,扎着俩丸子,活像年画娃娃。
那是最小的一个我的雕塑,用核桃雕的,他对核雕并不熟,刻了近半年才刻好,很宝贝地放在房间里。
其实……我捏着那个核雕娃娃想,如果张庭澜没有偏执症,只把我当成他生命里很小的存在去爱,我们应该能幸福。
只可惜他明白雕塑要有缺憾才是完美的,却仍固执地想完完全全地拥有一个人。
离开半山别墅后,我开始背上背包,四处旅行。从前我是不喜欢旅行的,被他囚禁两年后,意外地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向往。
我看山好看,看树好看,看星辰大海都好看。
我离开后,打了电话给警局,说张庭澜没有伤害我,我们俩只是在打闹,不小心伤到了对方。
周至林在电话那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放了张庭澜。
听说他出来后在四处找我,彼时我正在前往挪威的飞机上,打算去那里看极光,听到张庭澜在找我的消息时,内心很平静。
我确信张庭澜是爱我的,因为那天在警察冲进来的那一刻,他抵在我脖子上的刀极快地转了个方向,用刀背对着我。
他应该是怕万一一会儿情况混乱,会不小心真的伤到我的要害。
我在挪威看极光的时候,张庭澜的电话打了进来。
我站在观赏极光最好的地点,仰头看天空,绚丽的色彩在天空中大片的晕染,夸张又美丽。
我手指摁上红色的挂断键,却迟迟没有松开。
我在犹豫。
在我被张庭澜囚禁的六百多个日夜里,我从没有哪一刻想过要原谅他,我恨他的偏执欲,恨他限制我的自由。我甚至想,如果哪天我能逃离,我一定不会再让他看到我,我要离他远远的,这辈子都别再见,最好连偶遇都别有。
可当我重获自由,我发现他在我心中的占比不知道何时扩大了,我发现我世界里的小天平在向他倾斜。
我看每一处风景,都会看到他的身影,看到他给我描绘这风景如何盛大,又是如何让人向往的;我吃每一个东西,都会下意识护住,生怕旁边再伸出一只手来抢我吃了一半的东西,护完才发现桌上只有我一个人,再吃时,却食不知味。
离开他,我好像重获了自由,却又没完全获得。
他遍布在我生命的每一个场景里,我随处能见到他的影子。
我发现自己开始想念他,想跟他分享所见所闻,分享那些新奇或美好的事物。
“噢,不好意思。”就在我出神之际,隔壁帐篷的法国情侣打闹时不小心碰到我的手,用法语道着歉,见我似乎是个中国人,又切换语言,用蹩脚的中文说,“对不起。”
我摇摇头:“没关系。”
低头却发现电话已经被接通了。
我心头一颤,紧张过后,发现心底带了一丝窃喜。
“夏意。”张庭澜的声音沧桑了很多,似乎是没想到电话居然被接通,停了好半晌,不知道说什么,只一声接一声地喊我,“夏意。”
我长长地叹出一口气,跟他说:“我想要自由,你别跟我那么紧。”
“我不躲你,你也别派人找我。”我白色的羽绒服染上极光的绿色,风有些凌厉,“假如我们哪天相遇了,我就跟你回去。”
他愣怔半晌,大抵是没想到绝情如我一般的人竟然会给他机会,颤抖着说:“好。”
这世界一共5.1亿平方公里,77.8亿人,宽阔又拥挤,我们要想相遇很难,但相遇的几率永远存在。(原标题:《自私鬼遇上偏执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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