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情介绍
本作乃痴心妄想系列第三篇。
前两篇分别为《夺舍》和《尘影魔踪》。
本篇可独立阅览。若欲知前情,可移步观阅前两篇。
第一幕.传播
月明星稀万里无云,被玉盘耀成雪原的沙漠上,两台重改装的装甲箱车一路飞驰。前方,是稀疏的钢铁丛林。那些耸立的林木中,有三幢楼和一座塔显得格外鹤立鸡群。
三楼以犄角之势分布,即使是在百米黄沙的掩埋之下,它们也依旧高耸挺拔。在它们西北方千米处,立着那座堪与它们媲美的高塔。
塔的底部是个半圆,半圆上空,有一个直径足有四十余米的正圆球形,再往上还有个小圆,最上面是天线状的塔尖。
除了它们,周围还有数百幢大厦稀稀疏疏地挺立在沙面之上。它们大多数漆黑一片,只有极少数的窗缝中隐隐约约透着光。光明的趋势,越是靠近那三幢摩天大厦和高塔就越明显。至于作为这座钢铁丛林中心的四幢建筑,就更加璀璨辉煌。尤其是那座塔更是灯火通明,如同希望的灯塔一般,高高耸立在这荒芜凶险的末世沙海中,指引着幸存者们未来的方向。
两台箱车驶入林间,发动机的轰鸣和胎噪一起在钢筋水泥之间回荡,在空寂的沙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它们最终停在了那座高塔旁,熄火,车门打开,十一人形态各不相同却一样风尘仆仆的人下了车。
塔底与沙面相接的半圆上嵌着一扇玻璃大门,门中璀璨的灯火在门外的银色沙地上切下一块儿金色的缺。两队荷枪实弹的士兵站在金银的边缘处,神情肃穆地看着来人。
那十一人中,为首的是一个面容粗糙的中年人,他走在前方,其他人则落后半步。这人戴着一顶老旧残破的宽沿礼帽,身着一席同样老旧残破的长款黑皮衣。一双奇异的金色眼睛嵌在干瘪的老脸上,其中右眼的玻璃体略带浑浊,如同白内障晚期一样。只是那浑浊并非白色,而是一片昏黄。
金目人迈开步子,带着另外十人向大门走去,然后在门口被拦了。他伸手入怀摸索起来,卫兵们见状纷纷抬枪瞄准。
来人们见状大多露出了不屑之色,有的干脆嗤笑出声。其中一个干瘦青年扭头对身旁足有两米多高的大块头同伴说道:“他们还真以为手上的玩具有用吗?”
大汉翻着白眼瓮声呛道:“打死你还是没问题的。”
青年闻言也不生气,笑着问道:“你会保护我的,不是吗?”
大汉无奈地叹了口气,扭开头去不再理他。
金目人终于将手抽了出来,手中还握着一枚杯口大小的铜制徽章。他将这徽章正面对外,亮给卫兵的头领。
头领见到徽章,脸上的戒备之色放松了一些,紧接着一脸肃穆的伸手接过细看。只见黄色的金属圆盘正中阳刻着一个天字,凹陷的缝隙间雕满繁复细密的神秘花纹。
头领闭上眼睛用拇指摩挲着这些花纹,稍后睁眼将徽章交还了回去,并回过头对一众手下挥了挥手。士兵们这才让出了门口的台阶。
“武器要寄存在此,不得带入明珠塔。”
金目人依旧一言不发,只是自顾自开始从身上往外掏东西。
短剑,三把匕首,m1873左轮枪,明显改装过的单发的双管短枪,一些可疑的玻璃小瓶……
其他人见状,也有样学样,纷纷卸下武装。
轮到那消瘦青年时,他对卫兵头领说道:“嗨,你不会真的觉得,这些外物就是我们的危险之处吧?”
头领闻言轻蔑地歪了歪嘴,没有答话。
这时,一位光头女子笑道:“怎么?你想把你下面的危险之处也寄存在这里吗?”
“哈哈哈哈哈哈……”
她的话成功地引起了一阵哄笑。
青年耸了耸肩,说道:“安妮,你知道的,它确实很危险……”
可惜,他的幽默感无法感染哪怕任何一个卫兵。他们像机器一样站得笔直,似乎在属于人类的面皮下,流动的却不是滚烫的鲜血,而是冰冷的机油。
不等青年继续耍宝,已经走到大门口的金目人侧头不耐烦地冷声催促道:“快点……”
曲曲二字却如同拥有魔力,说笑中的众人顿时安静下来,一时间落针可闻。
玻璃大门后是一道环塔回廊,在金目人的正对面还有一扇稍小一些的金属门,通往圆形更深层的圆心处。
他站在门廊中好奇地左右张望着,卫兵首领却催促道:“请直行。”
老者没有回应,径直走向对面的金属大门。
门在吱呀声中洞开,露出里面巨大的圆形厅堂。厅中有三根近十米粗的巨柱呈品字形分布,地板以黑曜石铺就,弧形的墙壁上则贴满绛色墙纸,深蓝色的天花板上,绘制着金色的漫天星辰。威严肃穆。
大厅中央放置着一个矩形高台。高台十多米宽,两米高。台上摆放着一张类似法官席的台桌。七名身穿白底金边道袍,头戴尖顶金冠,面覆金面具,身材各异的怪人正端坐于台桌后的高椅上。那高椅的靠背直且高,即便怪人们头戴尖冠,椅背也更高一筹。
以金目人为首的十一人脸色都不太好看。他们在距离高台十米远的地方就远远停下了脚步,即便如此,看向台上之人时也不得不微微仰头。没人会喜欢这种被居高临下俯视的感觉。
见他们停步,高台七怪人中间身材最高大的一位开口问道:“可有收获?”
他的嗓音苍老古拙,声场在空旷空间中传递叠加,最终形成低沉的滚滚雷音,且正好聚焦在众人停步之处。一切都设计得恰到好处。
这些刻意的安排显然惹恼了素来桀骜惯了的来访者们,他们一个个气急败坏义愤填膺,将拳头捏得咯吱作响,仿佛立刻就要发难,将对面的怪人们撕碎一般。
金目人却在剧烈的喘息几下后挥手制止了蠢蠢欲动的众人。他冷哼了一声,说道:“真金白银比脸面要紧……”
说完,他不再理会立刻就冷静下来,就好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的人精们,再次伸手于怀掏摸起来,并在片刻后掏出一张巴掌大小的硬纸片。
他把硬纸片按在胸口,就像生怕被人看到内容一般。
“收获自然是有的,可损失也不小。我们这一来一回足足耗时二十五天,路上凶险数不胜数。出发时三台车,十七人。回来时两台车十一人……”
他身后十人闻言均低下头颅,那消瘦青年甚至还抬手来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
台上那高大怪人伸出右手,以食中二指在桌上轻叩两下。
咚咚……
声音不大,但有赖于奇妙的设计,听在台下之人耳中却如雷贯耳,这成功让他们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看向了怪人。
“谈好的报酬,依旧按十七人发放。”
听到他的话,有几个定力不足者脸上已经露出了欣喜之色。
金目人不动声色,只是默默递出手去。
那纸片离开他的手掌,平稳而迅速地飞向高大怪人,待到近前,怪人轻轻伸手接住,举在面前细看。他左右的另外六人也纷纷偏头侧目。
金目人眼角抽搐了一下。他这一手是暗藏玄机的,本意是让台上之人接不住,纸片若掉了下来,怪人的面子自然也就跟着掉了下来。
但是,他失败了。而且,不知道是如何失败的。他只知道,他暗藏的手段完全没有生效。他还知道,他不能表现出来,他得继续让正一脸好奇地盯着他的混球们以为,他什么花样也没耍。这样,他的面子就能继续留在他的脸上,而不必落下来。
那纸片是一张拍立得,照的是一位女子的半身像。她拥有一头奇异的粉红长发,青涩稚嫩的脸颊仍带着些许婴儿肥,一双大眼灵动有神,正在娇俏地笑着。正当怪人盯着照片出神时,那照中人似乎生出了些许变化来。怪人心里一紧,凝目细看,却见那照中女子依旧正巧笑倩兮地看着他。
看着他!
啪!
怪人猛地将照片拍在了桌面上,不再观看,而是冷冷地看向金目人。
金目人不知道怪人方才的诡异经历,自行补充着细节:“此人便是那传说中的主角。她在四海基地施展魔法,将至少四百米半径内的所有生物凝滞了足足六个小时。嘿嘿,真是难以想象呀。只有高阶觉醒者稍好些,思想还能活动。其他人甚至都意识不到时间的流逝。距离她最近的目击者几乎全灭。我拷……咳咳,询问了几个幸存者,在他们回复行动力的同时,这六小时内看到的,和听到的一切信息都还在,只是在被凝滞之时毫无所觉罢了……”
高大怪人沉默了片刻,问道:“照片是哪儿来的?”
“从一个还不错的觉醒者那里弄来的。”他抬起右手用小指掏弄着自己的耳朵,半瞌着眼皮说:“花了我不少钱呢……”说完,将小指尖放在嘴边吹了一下。
“再加一枚金币。”
“嘿嘿。”金目人满意地笑了笑,继续说道:“那个觉醒者虽然离得比较远,但也算是个目击者。”
说到这里,金目老者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树皮般的老脸上竟挂上了些许兔死狐悲的落寞。
“因为我们的友好,他把当时看到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我们。那个女人,确实会吃人,但是和传言中不一样。她是把人的血液和灵魂全都榨取出来,然后再一口吞掉……”
“灵魂?”高大怪人疑道。
“我这么友好,相信那人是不会骗我的。”
怪人手上下意识用力,照片被他捏得弯折起来。他有所察觉,低头看了一眼,将照片重新铺平用手掌压了压,然后再次问道:“还有别的消息吗?”
“当然有。重磅消息还在后头呢。”
怪人没有接腔。
金目人咽了口口水,压下心中的贪婪。面色苍白地说道:“我们回来的路上,一路给人看相片,打听到了一件事。这粉发女子,和龙城那位传奇建城者,长得一模一样!”
此言一出,高台上七怪人尽皆浑身剧震!两边六人齐齐看向中央的高大怪人。
金目人将他们的表现看在眼里,开心的呲牙笑了起来。就好像能让他们失态就是他最大的胜利一般。
高大怪人以只有身边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呢喃道:“法皇夏岚!邪灵夺舍!不!邪神夺舍!”
他身旁六人的呼吸变得散乱而急迫起来。
“在我们到海河之前,夏法皇的师傅,……那个老道……疑似在海河基地出现过……”
金目人又补上了一记重磅消息。
高大怪人这次竟惊呼起来:“岳老怪!这消息有几分可信?”
金目人摊摊手道:“这事儿也是从给我相片的那位朋友那里打听到的,只要他没认错,就八九不离十。”
高大怪人叹息,小声说道:“岳老怪都出山了,恐怕法皇还真凶多吉少……”
他身旁六人也纷纷跟着叹息不已。
“还有别的消息吗?”他的声音中带着有些颤抖。
金目人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那么,去领取你们应得的报酬吧……”
十一人再次致意后兴高采烈地离开了大厅。自有人带他们去领赏。
待得拿到赏金离开高塔,消瘦青年掂着手中的钱袋,说道:“我们就好好替他们享受吧……”
光头女闻言扭头对青年说道:“如果我先挂掉,你可要好好花掉我那份啊!”
消瘦青年开怀大笑:“那是必须的!”
走在他身后的大汉催道:“喂!赶紧上车!我已经等不及去中心大厦好好享受一番了!”
两台车,载着欢呼的人们驶向那幢最高的大厦。坐在头车副驾驶席上的金目人将玻璃摇下来,伸出手去弹了弹烟灰,边抽烟边看着砂砾上耸立的楼宇,一脸麻木。
第二幕.祭天
高塔大厅中,座位正中的怪人将相片交给同伴传看。他抬手摘下了脸上的金面具,藏在后面的是一张须发皆白的苍老面孔。摘下面具后,他便愁眉不展地盯着手上的面具发着呆。
他右手边的人也摘下了面具,却是一名风韵犹存的中年美妇。这妇人拿着重新传回手中的相片凑近老者耳边轻声问道:“观主……我们……该怎么办?”
其它人也尽皆侧目巴望着老人,等待他的决断。
“这件事……”
老人沙哑地开口了。他的气韵中带着明显的苦涩意味……
“老朽担待不起。也没人能担待得起……”
他说话时,刻意强调了‘人’这个字。
他闭上了眼,双手合十抵在自己的额头,然后才继续说道:“所以,还是向上天求个对策吧……”
嘶……
众人闻言齐齐倒吸一口凉气,面面相觑……
在没有更好提议的情况下,最终,事情还是这么定下来了。
七人沐浴斋戒整整七天之后,于日出前最黑暗的时刻乘坐电梯来到高塔上层的巨大球体中。
与下方类似的圆形空间里,中央部分同样有三根巨大的柱子,只是比下面要显得稍微纤细。
地面铺着肃穆的蓝灰色地毯,四周挂着厚重到完全不透光的黑色窗帘,只有正东留有一道无有遮拦的窗口,可以看到外面的沙海和星空。
这窗前七米远的位置上布置了一个七十公分高,七米见方的祭坛,祭坛上安放着一张高七十公分,直径也是七十公分的圆形白玉祭桌,祭桌正中放置一红木架,架上置一面正圆型铜镜。铜镜直径四十九公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铜镜斜立于架上,镜背与桌面呈八十三度夹角,镜面正对东方那唯一没有幕布遮挡的窗口。
七人换了一身行头,红里白面镶金纹的奇异道袍,头戴白底金纹的尖帽,帽子前后两侧对称着垂下四道红色布带,布带上以金线绣着充满神秘意味的纹样。显得比之前面见金目人一行时更加正式,且华丽。
这回他们没戴面具,每人各自手捧着一样物品。分别是,柯尔特蟒蛇、华为p80、富尔顿拼接风格晴雨两用小洋伞、二零二三年出厂的飞天茅台、宝格丽青金孔雀石杂编珠串、红蓝经典配色的任天堂第七代switch,还有一柄军绿色的zt零误差折刀,共计七件。
七人捧着东西,以七芒星位分立于祭坛周遭上站好,将铜镜团团围住。
那为首的老人拿着华为p80正对镜面,背对即将升起的骄阳。他眼珠转动左右扫视了一番,见其他六人皆已就位,不再等待,伸指在p80上按下了七个七,然后,拨通。
嘟……
嘟……
嘟……
等待接通的铃声伴随着朝阳的上升奏响,当太阳与镜面正好呈现出九十度垂直之时,铃声也正好响足了四十九声,然后,戛然而止。
正映于铜镜里的太阳的倒影中暮地射出一道如虹光气,这光气如不受物质遮蔽影响一般,瞬间穿过正对着镜子的老人,直奔朝阳而去。光气瞬息何止千里?瞬间便射入红日。红日立时起了变化,正中的位置隐约间竟显露出一扇正在缓缓敞开的门户。当门开启足够一拳出入的宽窄时,一道紫气穿门过户,如同回应那光气一般返射铜镜。
手机中,一道如同来自九天之外的隆隆雷音响起。
“讲。”
于此同时,那铜镜中也映出了一张隐隐约约的模糊面孔。
为首的老人见状慌忙低头,另外六人也有样学样,垂首躬身。
老人不敢耽搁,将关于相中人的事情用尽量简练的语句汇报了一遍。无增无减,只讲事实,没有插入一丝一毫的个人理解。在他讲述的过程中,对面完全没有任何动静。在他讲完之后,对面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对面不说话,老人和他的同伴也不敢说话。直到老人脑门开始见汗,躬着的腰身也吃力地开始颤抖,才总算有了新的动静!
嘟!
随着一声短暂的嘟声传来,手机界面从接通状态变回了默认桌面。同时,铜镜中的面孔也瞬间消失不见……
七人见状,脸色瞬间变得灰败。捧着手机的老人更是浑身颤抖的犹如筛糠一般……
“滴滴滴,您有新的信息,请注意查收……您有新的信息,请注意查收……”
就在七人正惶惶然不知所措的时候,老人手中的p80竟然收到了一条短信!他忙不迭地赶紧点开查看。
“准备一处子,二八至二九年齿,一米七八身量,百斤余肥瘦。面貌端丽,健康,无疤。另其沐浴斋戒,于四十九日后行礼,吾将亲临。”
老人看过短信,眼神剧震,呆立不动。
另六人见他神思不属,彼此眼神交流并手语一番后,终于推举那位中年美妇出来问询。
她颤颤走来,问道:“观主,天尊有何吩咐?”
被称作观主的老人暗叹口气,说:“叫紫云那丫头准备一下吧,她飞升天庭的好日子……到了……”
第三幕.仪式
“偏侧蛇虫草菌,一种拟寄真菌,主要以莱氏曲背蚁为宿主。它们在寄生后会接管蚂蚁的神经系统,控制蚂蚁的行为,并最终杀死蚂蚁,从蚂蚁身上破体而出!哇!好可怕!”
啪!
一本老旧的硬皮书,被一双光洁柔嫩的小手合上。
手掌属于一位少女,她双手夹着书躺在一张矮榻上,苦着小脸说道:“不是斋戒沐浴静心吗……怎么会给人家看这种书,这还怎么静得下来……都要吓死啦……”
少女拥有一头乌黑亮丽的顺滑长发,被梳成双马尾的它们散在铺着雪白棉布的矮榻上,一如点墨入雪宣,丝丝入里,清晰可辨。
挺巧小巧的瑶鼻,花瓣儿一样柔嫩的唇儿,水光映润的大眼睛,乌溜溜地总在转来转去,透露着天然的机灵劲儿。
半透的轻纱下,隐约可见内里的红色小衣和牛奶色的健康柔肤。露在外面的小脚丫不停地踢蹬着,一刻都不得闲,白嫩的晃人心神。
这是一处颇为宽敞的房间,至少有两百平的空旷地面上铺满上了蜡,光可鉴人的棕色木地板。矮榻位于房间正中,塌尾处放着一张古色古香的矮几,几上的蛤蟆香炉正缓缓吐着云烟,沉香垂落,淌过文房四宝。塌首两侧分别置着方柜和小书架。柜上有水壶水果等物,书架上稀稀疏疏放着些典籍。除此之外便无它物。
屋中无窗,只有一前一后两扇门,眼下全都关着。天顶上有装着百叶栏的通风口。房间两侧各立着四根成人腰粗的朱红漆柱支撑着上方的重量。柱间皆悬挂粉红色纱幕,由顶至底切割了空间,因而显得不过于空旷。
少女起身将书放回书架,然后噗通一声重新趴回矮榻。她皱着小脸忿忿说道:“什么嘛!不能吃肉,没人聊天,整整四十九天!好无聊哦……”
她又猛然翻身坐起,掰着手指数着:“今天是第几天来着?第二十七天?还是第二十八天?就算是第二十九天吧!那也还要……”
她十指并用,还是不太够,于是后仰,抬起了自己那两只小脚丫……
“十八,十九,二十!还要整整二十天!啊!要死啦……”
她又复翻身趴下,挥舞手脚踢打着矮榻……
良久,少女总算平静下来,肥嘟嘟的小圆脸蛋侧贴在榻上被挤压地变了形,眼神中蒙上了一丝迷茫。她嘟着嘴巴呢喃:“天上……会是什么样的呢……”
她就这样一边憧憬着即将前往的新世界一边闭上了眼睛,气息渐缓,悠悠然睡了过去,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不知在梦些什么……
时间匆匆,二十一天后的凌晨三点钟,女孩儿被侍女于睡梦中叫醒。一番沐浴熏香过后,数位女教友七手八脚帮她梳妆打扮着。
湿润的长发被人以灵能吹干,然后向后梳齐,披于她单薄的肩头。一顶华美的金冠被加在她的头顶,纯金的分量让女孩有些愁眉苦脸。人们为她披上了红里白面饰金边的道袍,将她柔嫩的小脚塞进了淡青色的云履长靴中。
一位着同色道袍的青年女子递给女孩一根玉柄冰丝的拂尘。女孩接了,双手交叠执柄,将万缕银丝搭于左臂臂弯处,任其如银瀑般垂落。
这位青年女子也非常美丽不输女孩半分,其成熟风韵和胸前的信心还要更胜一筹。她陪着女孩搭上电梯,一同前往高塔最顶端的那颗圆球。电梯中,她静静地站在女孩身后,一直蹙着眉头以意味难明的目光看着女孩那瘦小的背影。
就在她沉思之时,女孩却突然回头来,小声问道:“青云姐姐,之前你拿给我的那本书好吓人啊,都是些奇奇怪怪的知识,最吓人的就是那个什么僵尸真菌蚂蚁……”
女子惊慌起来,连忙开口打断了女孩的话。
“圣女!请肃静!”
女孩被她严肃的表情和语气吓住,委屈地鼓着小脸回过头去不再说话了。
女子见状面上一苦,半抬素手想要解释些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电梯停了,门扉向两侧缓缓滑开。女孩赌气,强忍着没有和身后的女子告别,只是收拾心情努力作出一副庄严肃穆状的神态走了出去。她表演得太过于用力,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更像是在凭空发狠。
青年女子看着她走远,紧紧攥住的双拳止不住地颤抖。
这里的地面由哑光石材铺就,上面镶嵌有一指粗的黄金条纹,组成了复杂的几何分型图案。没有天花板,抬眼即可仰望星空。正东方摆放着七十公分见方的立方体小祭坛。
以观主为首的七人早就等在这里了,他们依然各自捧着那七样物事。
观主看着紧绷着脸蛋的女孩,收拾了一下略显落寞的神情后走上前去。他低头在女孩耳边轻声说道:“紫云儿不必紧张,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女孩听到观主的宽慰略感心安,轻轻点了点头,脸蛋稍稍松弛了几分。
观主转身走回自己的位置,背对女孩的脸上泛起一丝苦涩……
紫云儿缓缓走上前,站上了那个像她一样小小的祭坛。然后就没她什么事了,只管对着东方发呆便是。
祭坛下的七人开始以祭坛为圆心走动起来。他们行着奇异的步伐,时前时后,时左时右,时顺时逆,时而转身,时而疾走,时而远离,时而贴近。一边走着,还一边念叨着奇异的音节……
他们就这样持续着,直到曙光自天边露出一线,女孩的脸颊被朝阳映作嫣红,分外娇艳动人。
七人的动作和口中唱词顿时一急,比之前快了许多。
太阳在缓缓的上升,直到与此处连线,跟地平线呈现七度夹角之时,一道紫气邹然从大日之中射出,直奔紫云而来,瞬息便至!
第四幕.飞升
七位教会高层齐齐对着祭坛躬身施礼,当他们起身时,只见紫云已经被一团紫色光雾所包裹,双足离地飘飞起来。 七人或激动或惊讶,看着渐飞渐高的紫云。
此时的紫云紧闭着双目,双臂自然张开,拂尘被她丢落在祭坛上。很显然,她暂时失去了意识。
在她被紫气笼罩的那一刹那,她感到恍惚了一下,不知过了多久,待得重新恢复知觉时,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原来的世界了。重新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片光怪陆离的奇异时空,最神奇之处是,她现在能够同时“看”到周围世界的一切!详细而庞大的信息瞬间印入她相对来说空空如也的脑海之中。
她看到观主和其他长老们正在惊讶地看着她,她看到那金红色的朝霞在遥远的天边闪耀着,他看到了无垠的沙漠,东方金黄,西方苍蓝。然而,这一切全都是一动不动的,他们和它们,全都被定格了。
“在灵界,时间的意义与凡间是不同的。”
一个说不出的好听嗓音在她身边响起。紫云一惊,开始寻找诉说之人。
“不必找了,我在更高层的灵界,用你们的话说,频率不同,你无法主动感知到我的信息。”
“咦?既然频率不同,你应该也无法接收到我的信息,也无法对我传达信息才对啊!”
紫云虽然天真烂漫,但并不像这个末世中的大多数人那般无知。事实上,她在这短暂的一生中,接受了甚至远超上个时代同龄人的知识教育。毕竟,她除了学习以外,也没有太多事可做。
“我自然另有手段监听和转译其它频率的信息。不必多想,这不是为了神秘感或者阴谋。你现在灵感初开,还不懂得如何控制,被动的接收着一切信息,这种状态其实很危险,一旦接收到强烈的恶念,很可能会就此魂飞魄散,甚至更糟。”
听到那声音的描述,紫云不禁害怕起来。
“你……你是谁?你会伤害我吗?”
“放心吧,我不会,你现在就处于我的灵念保护之下,我保证,没有任何恶念能够不知不觉得绕过我,直接侵袭你的灵魂。我不与你直接见面,是因为你若以现在的状态直面我,定会被我的灵所自然发散的念撑破灵魂。”
紫云闻言稍安,却又被它所描述的直面它的后果所惊愕。如今的她,对它的身份多少有了些自己的猜测。同时,犹豫她还不懂得如何在如今的状态下控制自己的灵来进行有选择的信息输出,于是,她在想到的同时,就相当于自然而然的将心中所想问了出来。
“您就是我们所侍奉的天神吗?您和我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那个声音不厌其烦地耐心回答着:“首先,我只是灵界天庭的一位飞天神女。你们所信奉的,不该是我或者某位神明,而是和我们一样,信奉真理与正义。其次,我说过,在这里时间的意义与凡间不同。我为你解惑,并不需要花费多少时间。灵与灵之间的信息交换效率与凡间的交流效率,是没有可比性的。”
它不仅回答了信仰的问题,连其它疑惑也一并解释了。
紫云闻言哦了一声后沉默了下来,接着发散的便是散乱无意义的信息。
“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紫云整理了一下思绪:“我……我不知道。我似乎有很多想问,可又觉得那些问题似乎也没有必要问……”
“想想看。”
“比如,您会善待我的身体吗?还有,我要去的地方怎么样?我到了那里该怎么做?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之类的问题……”
“那具身体从此以后就是我的躯体,我当然会善待它。至于你在天庭的生活,等你去了以后自然而然就会获得相关的一切信息,勿需我多言。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又是一阵无意义的胡思乱想,最后,紫云想到了她存疑很久的那件事。
“在天庭生活……幸福吗?”
这次轮到对面沉默了。
良久,她回答道:“我不明白什么叫幸福。根据我的了解,幸福是通过对比来体现的一种综合体验,你得自己去找答案,我……也一样。”
“在天庭,大家都没有区别吗?那……我没有问题了……”
她没有发觉,她已经缓慢的,渐渐地,跟上了那一位的节奏。渐渐地,不再需要详尽的解释就能明白它意。渐渐地,她的频道在不断变化,接近它,靠近它……
“不必担心,我会变成另一个你,而你,也会变成另一个我。世事轮回无始无终,莫不如是。再见吧,总有一天,我们会于天庭再相逢。”
对方话音一落,紫云便感到了一阵沛不可当的引力牵动着自己动了起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快到她甚至来不及接收身周不断变幻的环境信息。
噗!
随着一声如肥皂泡破碎般的轻响,她感到身周的一切再次变换。她所熟悉的一切,突然间全都消失不见了。
黄沙铺就的大地,在东方泛着粼粼波光的海洋,从出生起就从未踏出过的高塔,或和蔼可亲或严肃沉闷的观主和长老们,都消失了。只剩下一轮大日高悬于顶,四周是一片无限的广阔,和不知存在于多远外的浩瀚星辰。
下一刻,紫云感觉到自己的感官又都回来了!那熟悉的五感,那熟悉的声光味触又都回来了!
她抬起手来,只看到一只正在迅速变得凝实起来的透明手掌。再看其它部位,发现自己的躯体竟然正在凭空凝结!
她想要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念头一起,面前便有雾气自动凝聚成了一面波动不休的水镜。紫云看向镜面,水波中有一具美好的身躯隐现,水波渐止,影像变得清晰起来。
紫云连忙抱胸蜷腿于空中缩成一团,小脸红扑扑的左右张望,发现再无其他人后才松了口气,再次看向镜面。
那镜中身影与她原本的躯体几乎一模一样,只是,似乎更美丽一些,更成熟一些……
她大着胆子慢慢放开双臂,伸直双腿,发现胸前果然比之前更自信了些,原本只能说的圆润笔直却有些肉嘟嘟的双腿也更修长了些……
咕咚!
紫云红着脸咽了口口水……
她的视线离开镜子,抬臂瞧瞧,又低头翘脚看看,却看到了阻碍了视线的胸脯,于是不由得开心起来。
等看够了,紫云开始观察四周,雾镜此时也自然散去。
不知不觉间,周围已经不再是无垠星空。四周有淡白色雾气缭绕,随着时间的推进,这云雾还在逐渐转浓,很快连成云海。
有了雾气在侧作为参照她才发现自己仍处于高速飞行中。
在她的前方,遥远的目的地处,有一团五光十色的迷雾越来越大,越来越近。此中的相对关系实在令人迷惑难以描述。总之,这团迷雾正随着她的移动而逐渐凝结变幻,开始展现出实体。
最先实体化的是一道宏伟阔大的门户,其通体似以羊脂美玉筑成,形制极其简练,仅仅就是一个最基本的门框而已,除了大还有材质特殊外并无其它特别之处。门框上没有任何花纹,也没有文字,但随着紫云的接近,她的脑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了这扇巨门的信息,南天门。这个世界,不需要文字。
南天门后的彩雾也开始快速凝结成型,成片的高楼大厦从云中耸立而起。这些大厦每一幢都要比她从前居住的高塔还要更高,造型与南天门保持一致,都是简练到极点的几何图形,楼体皆以羊脂美玉筑成,楼外表面以黄金线条勾勒,这才总算是有了血虚装饰。这片已经成型的大都市,是实打实的金镶玉,美轮美奂。
一番景色变幻看得紫云目瞪口呆,接下来她就感到周围的信息已经全方位无死角地被自己所“看”到,更确切地说,并没有看的过程,应该是被她所知道。
“这……就是那个所谓的新感官‘灵感’的效果吗?好 ……好神奇……”
突然的“全知”让紫云有些慌张、忐忑、担忧,同时,更多的是好奇。
不知何时,紫云的身上出现了一席白底金纹的连衣裙,她还没来得及细看这突然出现的新装,便落在了南天门下一尘不染的洁白地板上。然后她就看到门后的世界除了那些高楼大厦之外的东西,那些生活其间的居民们。
他们一个个井然有序的在楼宇之间行走着,脸上皆是一副淡然的神情。
满面惊容的紫云小心翼翼地踏入了南天门之中,随着这一步的踏入,她脸上原本惊讶的表情突然消失不见,替换成一副嗔目张口双眼无神的模样。
这个表情只维持了很短的一瞬,之后又再变幻,成了和这座天庭中其他居民一般的平静而淡薄。
紫云回头看向门外,眸子中映出了仍停留在凡间的自己的肉身。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你成了新的我,而我,成了又一个你。”
说完,她回过头迈着平稳的步伐踏入天庭,融入于滚滚人流之中,成为了这座代表着真善美和正义等一切正面意义的城市中的一员。这里,没有身份的高低,每个个体都是一样的。隐隐间代表着这座城市本身。
高于自身,是为超我。此与众生同,故与众生等。众生同求者,太上道德。
第五幕.降临
物质世界。全新的紫云终于睁开了紧闭的双眸。包裹在她身上的紫气犹如长鲸吸水一般注入她的口鼻之中。那依旧稚嫩的脸蛋上再也没有了曾经的天真与灵动,取而代之的是肃穆与庄严,难免有几分小大人的别扭与可爱。
教会高层将此番变化看在眼里,他们连忙收敛了目光低头叩拜,手中捧着的法器平伸于前,额头则贴于地面。
她看了一眼祭坛四周跪着的七人,身体轻轻一旋,道袍金冠尽皆消失不见,形象骤然大变。
顺滑的浓密黑发无风自动,互相纠结挽作高髻。金冠无火自熔,化作数种简约金饰,其中一枚金环固定住了挽就的黑发。
道袍化作一席大红色纱衣,羊脂玉般白嫩的肩臂皆裸露在外。
金冠所化金饰,除了固定发髻所用的那枚之外,大臂处各箍一只臂环,手足四腕上亦各有七只细巧金环,随着空气的流转啷啷作响。
纱衣下,一对被金环缠绕的赤足,纤腴同具,柔弱无骨,白皙耀眼,动人心魄。
脑后与双臂间,一条数丈长的红绫缠绕飘飞,在晨风中烈烈作响。
换装完毕,她开口道:“昂!”
她的声音不似紫云般轻快,如同来自九天之上,美妙间带着深邃的清冷。
七人闻言,再次叩首。
“起来吧。”昂说。
七人默默起身,低头肃立。
昂的目光在七人身上依次滑过,最终落在观主身上,她说:“为我准备一应远行所需,并一只大些的旅行包,我需要带上这七件法器。”
观主闻言不敢怠慢,忙道了声是,然后挥挥手,自有一人低着头离队,前去安排。
观主沉吟片刻,小心翼翼地问道:“信民先为天尊安排居所可好?”
昂看了看他,说道:“有心了,却也不必。我稍后便要去了。”
“这……怠慢天尊……”
昂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不必拘礼,要事为先。”
观主于是不再多言,躬身应是。
不多久,那离去之人回返,在肩头扛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军绿色防雨布旅行包。
昂一挥手,那包儿自行飘飞至她身前。
抗包人手上一轻,自然而然抬头,这一抬头不要紧,却是瞧到了悬停于空中那天女的绝世风姿。
此人是一个三十许的壮年男子,正式精力充沛的年纪,看到昂这般绝代天资如何把持得住,即时便呆住了。
观主没等到人归队,于是侧头看去,自然见到了他的异状。随即不动声色挪到男子身边,狠狠地一手肘顶撞在他的软肋上。
男子闷哼一声吃痛弯腰,偏过头龇牙咧嘴地看向观主,只见观主一脸愠怒,男子哪儿还有不明白的?不由得脸色涨红,头脸上冷汗沁出,赶紧低下头不敢再看一眼。
昂对此间事似无所觉,只以念力操纵背包将其打开,内里装着的一应物事纷纷飞出,列于空中。
一应换洗衣物尽弃于祭坛四周,她用不着。吃喝则重新塞入背包,虽然也无必要,但她也想体验一下真正的食物。然后她伸手一招,七人手中的法器纷纷飞起,难免引起一阵低呼。
手枪、手机、茅台酒、switch和折刀,塞入包中装好。那根青金孔雀石杂编珠串被她戴在了雪白的颈子上。富尔顿小阳伞则塞在了旅行包侧面专门用来放伞的格子里。
归置好一切后,她背上背包,也不打招呼,直接一飞冲天向北方去了……
七人听到烈烈破风声迅速远离,却依然不敢抬头去瞧。又过了片刻,老观主鼓起勇气抬头看了一眼,果见祭坛上早已空无一人,只有些散乱的女性衣饰,和一柄玉柄冰丝的拂尘。万缕银丝正在晨风的吹拂下翻飞鼓动不休。
老人眼中泛起些许湿意,颤巍巍地走上祭坛,拾起了那柄拂尘。他轻柔地捋顺银丝,抬头望天,一张老脸上,写满了迷茫……
本篇完。
下一篇,将是本系列的终篇。夏岚,痴,正德老道,昂,四者间的姻缘纠葛都将有个结果。敬请期待。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