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情介绍
艾丽丝·门罗的代表作《逃离》看起来像一个莫名其妙的故事,难以忍受生活的残忍,不堪被注定的命运,在仓促策划的逃离之后,最终的结局竟然是没有一个人能真正逃出生活的樊笼。
门罗的小说主题看起来很容易把握,但要真正抓住精髓,却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她的作品题材很小,大多是女人的生活,但是关于生活的方方面面,每一个细节,每一句台词,每一处描写,都值得回味,都值得思索,就像一处外表平常的山洞,路过的人都不会太放在心上,但洞里却是盘根错节、别有洞天,好比一片叶子,里面就是一座世界。
你将从一个很平常又很奇怪的故事中,读到很多难以捉摸的情绪和感觉,又好像明白了很多道理,但却如梗在喉,又好像很无奈又有点哀伤,只能闷闷地说,原来这就是生活。
卡拉养了一只羊,给她取名叫弗洛拉,在无人倾诉的时候给它讲她的秘密,将它视作最亲密的朋友,但是弗洛拉走丢了。
在加拿大某处的乡下,她和丈夫克拉克生活在一处养马场里,克拉克秉性暴躁。面对婚姻的沉默和暴力,卡拉总是哭,直到弗洛拉走丢,这种生活好像越来越无法忍受。
他们的邻居住着一对老夫妻,丈夫是诗人,妻子是植物学教授,但丈夫近来去世了,妻子西尔维亚感觉生活一下子天翻地覆,失去的感觉在此刻变得更加真切,心中好像空了一个洞。
她前往希腊散心,刚刚归来。
西尔维亚好像喜欢上了卡拉,有一种母亲对女儿的怜惜,但她是否知道卡拉是如何看她的呢?卡拉跟克拉克抱怨,我可不想去给那个女人打扫,她那么难缠,更何况在她离开之前,我不是给她打扫过了吗?
我们眼前看到的都不是真实的,生活就好像覆盖了一层雪的淤泥,所有虚伪和矛盾都藏在此时此刻的背后,就好像两条相交线,门罗只描述了这个相交的点。这是门罗的高明之处,她只描绘了生活很短的一些片段,但在片段之外,在门罗只言片语、漫不经心的叙述中,生活就这样完整地呈现在我们面前。
卡拉为西尔维亚打扫屋子,两个女人待在一座房子里,西尔维亚看着窗外擦玻璃的卡拉,回忆在希腊度假时和好友们的谈笑,她们谈到卡拉,西尔维亚说,卡拉对她来说是现在最重要的人了,她好像从卡拉身上找到了失去日久的活力。她为卡拉带回了很贵重的礼物,她招呼卡拉,她把礼物送给她,但是卡拉突然哭了起来。
她说:我真的想逃走。
她听她讲她和克拉克的故事,讲她从前的生活,讲她做女儿的生活,和母亲和继父生活在一起,有机会上大学,但认识了克拉克,于是决定和他出走。这是她的第一次逃离,一个年轻姑娘,一下子就放弃了过往的生活,为着虚幻的爱情,转头抛弃了一切。这不是勇敢,这不是,有一天她要为此付出代价,只有到了那个时候,她才知道,这不是勇敢。
终于到了这一天,她需要偿还第一次逃离的代价:再次逃离。
卡拉告诉西尔维亚,她想去多伦多,找一份养马的工作,一个人生活,在大城市里。这就是卡拉的计划,她策划好的逃离,西尔维亚选择帮助她,她借给她钱,她帮她买好车票,帮她安排好住宿,帮她解决了出逃过程中需要面对的这些物质困难,而卡拉只需要做到重新开始。重新开始是很困难的,但就像西尔维亚,重新开始虽然无可奈何,但也并非异想天开。
一切发生的那么突然,卡拉好比一只突然发狂的母山羊,她真的知道她在做什么吗?她或许知道,也只有在充满激情,或者说在哭的时候,她才有做出决定的勇气。而当她在长途汽车上,看着汽车驶离熟悉的村庄、城镇,从她生活的地方,驶向无比陌生的地方,她才察觉到她害怕了,她冷静了下来,那种激情带来的勇敢无畏一下子消失了,她再也没有年轻时候出逃时的那种勇敢,或者她只是需要有一个人在身边陪着她。一个人在多伦多生活下去,噢,这是多么不可思议啊。
她下车,走向电话亭。快来接我,她打电话给克拉克,感觉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
午夜时分,在卡拉出逃的夜晚,西尔维亚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她想象逝去的亡夫,想象她对卡拉的感情,想象卡拉此刻的情景,想象她睡在多伦多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充满惶恐和不安,像一只受惊时鼻子翕动的兔子,惊恐地望着四周,但不管怎样,生活还是要继续。
她见到了克拉克,他一个人,敲响她的门,怒气冲冲,吊儿郎当,站在门外,谨防西尔维亚关门的意图,是一种危险的时刻,空气中好像漂浮着凝固的、紧绷的、亟待断裂的丝帛,碎裂的声音响起,将宁静对比得更加宁静,将危险描摹得更加危险,一触即发的时刻,克拉克突然笑了。
“你好像很害怕。
我是来告诉你,卡拉回家了,她打的电话给我,让我接她回家,她离不开我。
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见卡拉了。”
但他迟迟不走,他们僵持在门口,克拉克仿佛有意吓她,为了发泄她鼓动卡拉出走的愤怒。或许他真的会做出什么来,毕竟如卡拉所讲,他总是很暴躁,喜怒无常,容易愤怒。
就在午夜雾色的原野里,房子周围的森林弥漫着水雾,凝结的水珠漂浮在空气四周,被黑夜染成了深蓝色,简直就要融为一体了。在他们僵持的时刻,这个时刻久到克拉克就要做出什么行动,而西尔维亚也随时做好了尖叫,然后逃上楼的准备的时候,雾气突然变换成一个不可思议的怪物,向他们冲来。克拉克从那种威胁的神气顷刻转换成了不安和恐惧,两个人的僵持瞬间瓦解,变成了对于未知怪物的恐惧而结成的小心翼翼的同盟。
噢,原来是弗洛拉,那只小山羊,这真是如天启般的神迹,一条失踪日久的山羊,突然找回了它的主人,而这种惊心动魄的时刻,也会被另一种惊心动魄的时刻所覆盖、瓦解,然后消失、和解。西尔维亚说,你现在要走了吧。然后他们告别,分手,好像前一刻的剑拔弩张只是他们做过的一个梦。
西尔维亚倒是再也没见过卡拉,她在教书的大学附近租了一间公寓,从此就搬走了,那幢满载着她和丈夫回忆的房子,就此落了灰,孤零零的在荒野里,再没有人光顾。
后来她给卡拉写了一封信,讲述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在弗洛拉出现的时候,她和克拉克的惊异,以及瞬间达成的默契的和解,讲述这样的传奇,本身就好像云雾笼罩中摇摇晃晃的一个梦。但是克拉克没有告诉卡拉,弗洛拉回来了,那只小山羊,总是依偎在卡拉身侧,倾听她的秘密。
是否从此她再也不会有秘密,不会有决心,不会有勇气,是否从此,她的生活就这样,勉勉强强地过下去,一年遭受四季的摧残,在对克拉克的爱与恨之间蹉跎余生,她再也没有勇气逃离了,她需要有一个人陪着她,有时候是一只羊,有时候是几句玩笑话,有时候是熟悉的马场、村庄,她散步的田野。一个人走过,无数次路过,她尽量不去看草叶掩映着的那堆苍白的骨头,小小的脑袋,而是做另外的想象,在那里,弗洛拉逃离到一个杳无人烟的原野里,开始了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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